“我沒有想過要跟誰斗爭,我的言論都不是針對任何人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
“我從來沒想通過我的言語去左右市場,這是不可能的”
易憲容現在的身份是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所研究員,因為之前從主任職位落馬,他的離職事件一度成為大家的談資。有人猜測,易憲容的降職是由于其不斷對中國房地產業發出警告而引發的。也有人認為,易憲容沒有在自己擅長的金融領域有所建樹,反而跑去帶頭唱空房價,與某些人的利益相抵觸,最后引火燒身。
帶著人們對“易憲容事件”的眾多疑問,《新財經》記者對其進行了專訪。
面對質疑依舊理直氣壯
其實,易憲容擅長和關注的領域很多,房地產只是他研究的一小部分,而這一小部分卻是關系民生的一大部分,是民眾最關心的問題。由于全社會對房價漲跌非常敏感,哪怕是經濟學家的只言片語,也會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更何況這幾年的房價牽動著業界和每個購房人的心。
面對外界認為其不務正業的抨擊,易憲容解釋,“除了房地產,股市方面的文章我也寫了很多,部分文章一天的點擊率就有6萬多次。我并非只談房價,只是大家比較關注房價問題而已。”
對于“辭職”風波,易憲容不愿多說。他只是表明,“我下來之后的狀態跟以前一樣,無論是工作還是心理,一點變化都沒有。”
現在,易憲容依舊關心著房地產領域,并且繼續對該領域發表著評論。這也許是學者的執著使然。易憲容的執著被部分人反感,其中也包括了當初擁護和支持他觀點的人。
易憲容談房價一度是民眾關注的焦點,在房價一路攀升的過程中,易憲容唱空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易憲容也因此被評為“最不受開發商待見的學者”。如今,曾經支持他的老百姓也開始掉轉了炮口,由支持轉為指責。原因是:受易憲容的房價下跌理論影響,當初想買房子的人緊捂著錢袋子,眼睜睜地看著房價一高再高,且越躥越快,越等越買不起了。
對此,易憲容顯得有些無奈,“我只是一家之言,我的職責是提醒大家注意風險,并非想左右市場。”
與老百姓相比,開發商們與易憲容的爭論就屬于針尖對麥芒了。一段時間以來,易憲容成為開發商指責的主要對象。無論是任志強還是潘石屹,都有指責易憲容唱空房價和揭示地產成本的聲音。易憲容也反擊得理直氣壯,“如果開發商真能看清和預測到房價走勢,他肯定會買進很多土地。但事實表明,他們的買進動作非常緩慢。開發商表面上覺得房價上漲,其實心里沒有底。”
易憲容是個對自己的情緒毫不掩飾的人,采訪剛剛開始,他已經顯得非常激動。或許這個話題的確觸動了他,或許被大家指責讓他感到很委屈。
換位思考 負起責任
總是與開發商唱反調,這似乎是易憲容給人們的最直觀的感覺。記者曾經看到這樣一個報道,在開發商唱著“高”歌猛進的時候,易憲容預測北京房價要降30%,上海房價要降50%.記者的話音剛落,易憲容就氣憤地上前幾步對記者說,“這是開發商造的謠,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并且已經在我的博客上澄清。”
氣憤歸氣憤,易憲容卻不認為他跟開發商之間是對立關系。“我不是要跟誰對立,我只想明確一個基本的東西,我們中國市場經濟發展為什么,就是要讓絕大多數民眾都能夠分享到經濟發展的成果。”
雖然易憲容不承認這種對立關系,但他和開發商之間的矛盾似乎很激化。開發商對他的評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屁股決定腦袋”。
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易憲容是開發商,他會怎么做?
“如果我是開發商,我就讓房價降到最合理的水平。所謂的‘最合理’就是盡量壓低利潤,承擔自己的一份社會責任。物美價廉的東西很多人都會買,我愿意選擇那個合理的利潤水平,讓消費者滿意。但也不能說房價一味下跌就對,那樣的話,開發商怎么活?要看公平合理的利潤在哪里。”
作為一名學者,易憲容認為自己有職責去發現問題,提出問題,比如唱空房價。“我不會告訴你要不要買房,這不是由我來作決策。我只會告訴你,這里面有哪些問題,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然后消費者自己進行判斷與決策,這是我能做的事情。”
聊到這里,易憲容的面頰已經有些微紅。他一邊揮舞著各種手勢,一邊高調地跟記者辯論。他坐的椅子帶轱轆,聊到激動的時候,便直逼記者,豁亮的嗓門加上揮舞的手臂讓記者感覺“兵臨城下”。
如同很多經濟學家一樣,他們并非希望自己的言論能夠左右市場,只是希望能夠讓消費者看到更多,知道更多,了解透徹后再作決定。不過,易憲容顯然屬于激情派,喜歡以各種方式公示他的觀點。
易憲容的良知與性情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易憲容博客中有一篇文章:《漂一代的經濟學人》。他所理解的“漂一代的經濟學人”的含義是“無名、無利、無功”,就是從根本上離開現代經濟學的最基本假定,即人的行為是以私利最大化。所謂“無名、無利、無功”是指,人們所做的事情不是為了向社會索取,需要得到社會認可。揚名天下,也不是為了追逐利益而奮斗不已,更不是為了某種功利而為,而是因為喜歡做才做,順性而為,盡性而作。
這也是易憲容遠離職位、官位的深層原因。他不愿在激烈的名利追逐中生存,不愿在繁復的人際交往中周旋,而僅是在平淡中享受生活的樂趣,陶冶個人的性情,培養自己的睿智。就如無根的浮萍,漂在平談中,漂在性情中,漂在“無名、無利、無功”的順性而為中!這種“無”就是“漂一代的經濟學人”之根!
不知大多數經濟學者是否與易憲容有同樣的感受,難道社會給他們的空間太狹小了?易憲容否定了記者的猜測。“空間不是誰給的,空間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憑著對自己的基本價值判斷,對自己的良知和道德觀念判斷,并沒有寬窄的問題。”
接受采訪的幾天前,易憲容還在馬路上指揮交通。因為路上堵了很多車,易憲容主動下車指揮車輛,疏導交通。他覺得這是每個公民都應該做的事。
堵車是可以用肉眼直接觀察到的,可以明確地找到問題根源,然后解決問題。但是,宏觀金融、經濟理論研究的很多問題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甚至是辯證的,易憲容的分析肯定準確嗎?他點點頭表示,“是準確的。我可以肯定地說,我做的許多分析基本上是對的,是可以經受歷史檢驗的。包括十年前我寫過的文章,都可以經受歷史的檢驗。”
奉獻精神干擾了家庭和諧像所有的女性一樣,易憲容的愛人希望擁有一個和諧、安靜的家,不希望易憲容總是管閑事,出名堂。但是,易憲容對此早有話接,“她這樣想,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有一條,人不能都這樣想,總要有一部分人做出犧牲。”易憲容的倔脾氣一上來,他愛人也沒有辦法,雖然經常會因為這些事情引起沖突,但時間久了,就覺得都不是問題了。
記者手記
采訪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當天已經被幾撥媒體輪番“轟炸”,卻看不出易憲容絲毫的疲憊。整個采訪過程中,總是能聽到易憲容毫不掩飾的笑聲,而他的語調也始終熱情激昂。
從易憲容的言語中,記者讀到了自信,“責任感”是他一直強調的三個字。他的確是一個很有性格的經濟學者,也許正是他外在的張揚令他飽受爭議。在這個是是非非的大千世界,很多人選擇了低調,而他選擇了張揚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