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是得瓜還是收“豆”,其中涉及因素眾多;同理,在高質量會計準則與高質量會計信息之間,也存在很多類似因素,其中便有“栽培”、“營養”等因素——激勵制度、監督機制等。正視激勵制度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理解新會計準則發布之后的執行情況。
可以預見,假如說真話——無論是好是壞——沒有直接或間接的后果(獎勵或懲罰),那么人們普遍都會說真話。然而,現實環境并非如此,假話大行其道,因為假話會產生相應的經濟后果。
就上市公司而言,可能說的假話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為社會所關注的是財務報告造假。上市公司財務報告為什么會造假?利益激勵應當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數字化生存
現代社會的運行和管理離不開數字。
上世紀90年代,《數字化生存》一書非常暢銷,該書從計算機的存儲數字角度來討論社會現象。對會計從業人員來說,會計數字在現代社會幾乎無處不在。民諺云:親兄弟,明算賬。其實,就是會計行為的一種體現。
而在資本市場上,最核心的數字來自財務報告。包括股東、資本市場、管理層、監管方等多個不同的利益團體,都盯著財務報告,并從中尋找自己的利益。可以說,從財務數字角度來詮釋,數字化生存也同樣具有普遍意義。
黃仁宇在他的大歷史觀中提到了“數目字管理”。事實上,現代社會的管理離不開數目字,特別是反映經濟活動情況的“數目字”。而從資本市場角度看,最關鍵的數目字應當是綜合反映企業經營業績等的財務報告數字。
正因為如此,在資本市場上,企業財務報告數字才承受著“不能承受之重”。
財報三種承載
企業財務報告數字所負的“不能承受之重”主要有三個方面。
一是我國資本市場普遍存在的ROE(凈資產收益率)情結。
我國資本市場從建立開始,監管部門就以ROE為標桿來監管上市公司。從《證券法》與《公司法》起,任何公司如果需要上市,都必須滿足ROE不低于10%的門檻要求;公司上市之后,如果要申請再融資(配股或增發),ROE也需要達到某一既定的水準;最近幾年,盡管監管部門對上市公司ROE的要求略有放寬,但是,ROE的地位并未因此而稍降。比如,國資委2003年底發布的《央企負責人經營業績考核辦法》中,將ROE作為兩個基本考核指標之一。于是,無論是上市公司,還是非上市的國有企業,都存在較強的利益激勵去提供一個高ROE的年度報告。如果公司實際經營業績不能保證一個高的ROE,公司管理層當然有沖動“親力親為”,做點“紙上功夫”。
二是資本市場對上市公司的考核與評價,也離不開年報數據。
在美國資本市場上,分析師的盈利預測對上市公司的壓力非常大;鑒于我國資本市場中日漸成熟的分析師制度,預計在未來也會對上市公司的年度報告產生較大壓力。同時,我國市場上目前編制的各種上市公司業績排行榜,對上市公司管理層同樣產生壓力。因為無論排行榜怎么“編排”,年報數據都是其中的核心內容與依據。顯然,任何一個管理者都不愿意自己所管理的公司在業績排行榜上占據“孫山”之位,或與孫山為鄰,因為這將直接影響甚至決定他(她)在經理人市場上的聲譽與身價。
三是資本市場一個非常突出的特征是:任何與上市公司直接或間接相關的消息都會體現到股票價格上來。
按照目前學術界的主流觀點,從長時窗看,決定一個上市公司股票價格的,主要是該公司的財務業績。而從年報發布的時點看,公司的報告業績與股票價格的關系也十分明了:一個公司如果報告了一份讓市場“驚喜”的業績——比市場普遍的預期要高,那么,市場就會通過提高股價來獎勵公司管理層;反之,如果公司提供了一份讓市場“失望”的業績——比市場普遍的預期要低,市場同樣也會壓低股價,傳遞市場“失望”的情緒與信號。
股改后的新問題
我國資本市場過去一直是股權分置:平均而言,大股東擁有超過60%的股權,但這部分股票不流通;小股東擁有的是流通股,但他們通常沒有決策權。這種狀況會產生很多弊端,這也是證監會等政府部門致力于股權分置改革的重要原因。但是,從“說謊”與激勵角度看,股權分置改革前,股價上升對大股東沒有激勵作用,因為股價上升對大股東的財富不產生實質性影響。反過來,當股權分置改革完成、大股東的股票鎖定期解禁之后,我國資本市場中的上市公司管理層——有理由相信他們主要是大股東的代言人——便新增了一種利益激勵去“打扮”年度報告:為了大股東的財富。如果相應的法律風險不高、監管不到位,可以預見,新會計準則執行的效果,特別是對會計信息質量改進的效果,將會大打折扣。
與股權分置改革相關聯,我國資本市場目前正在推進另一種形式的改革:給管理層以股權激勵。從國際范圍來看,授予管理層相應的激勵,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代理問題,增加股東財富。然而,無論股權激勵的合同如何簽訂,都無法繞開會計指標。
比如,2006年10月,中興通訊公布了《上市公司股權激勵管理辦法》發布后的第一份A+H股公司股權激勵計劃。這份計劃的覆蓋面較寬,一次性向3414名管理層和骨干員工授予4798萬股A股股票,有效期是5年;業績考核條件為,中興通訊2007、2008和2009年度的加權平均凈資產收益率不低于10%.這個條款與上世紀90年代中期證監會對上市公司配股的要求相似。正如同證監會的配股要求導致上市公司為實現ROE不低于10%而發揮“聰明才智”一樣,我們可以預見,假如未來三年電信市場出現重大轉折,導致中興通訊不能達到ROE10%的要求時,公司管理層很可能會“上下同心、眾志成城”,想方設法實現10%的要求。
這一現象可以從TCL上得到印證:TCL上市之前的ROE都非常高,按照上市公告書,2000至2002年的ROE分別是23.07%、18.34%與22.35%;TCL于2004年1月上市,2003年的ROE仍然偏高,為25.21%;但2004年與2005年卻分別降為4.49%和-6.52%.究其緣由,除了國際化帶來部分損失外,沒有了來自高ROE的激勵效應,應當是可能的解釋原因之一。
綜上可見,正視激勵制度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理解新會計準則發布之后的執行情況。
強調:
當股權分置改革完成、大股東的股票鎖定期解禁之后,我國資本市場中的上市公司管理層——有理由相信他們主要是大股東的代言人——便新增了一種利益激勵去“打扮”年度報告:為了大股東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