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內，國務院常務會議兩次聚焦減稅清費，中國總理李克強力推的這一舉措，顯然已行至中途。

8月26日的常務會議，是李克強總理今年以來首次將清理規范進出口環節收費作為一項單獨議題。會議提出了三項決定，一是降低中央管理的進出口環節部分收費，二是統一內外貿港口計費規定，三是禁止進出口環節強制、指定服務和收費行為。

實際上，各個環節的收費正在加大外貿企業的成本。特別是在此前人民幣(6.38, -0.0065, -0.10%)升值導致中小企業外貿利潤空間被蠶食的情況下，進出口環節的不合理收費進一步加重了企業的負擔，平添了生存壓力。

除了外貿企業，在此之前的8月19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小微企業也成為總理減稅清費舉措的發力點。

會議提出，在落實好已出臺稅收優惠政策的同時，要從2015年10月1日起到2017年底，依法將減半征收企業所得稅的小微企業范圍，由年應納稅所得額20萬元以內 (含20萬元)擴大到30萬元以內(含30萬元)。同時將月銷售額2萬元至3萬元的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和其他個人免征增值稅、營業稅的優惠政策執行期限，由今年底延長至2017年底。

相關財稅人士向經濟觀察報表示，國家一直強調在保持宏觀稅負穩定的情況下進行減稅和清費，這不僅規范了政府收入形式，有利于預算管理，同時在減稅清費后，也能發揮不同收入調節工具的作用，以推動增長。

“一方面達成了經濟穩增長的目標，另一方面還能把錢花好、花規范，這是一個最優的結果。”上述人士稱。

重點

在中稅網稅務師事務所總裁王冬生看來，目前鼓勵“萬眾創新、大眾創業”的政策一開始都是針對小微企業。

“減稅的重點首先是給小微企業減稅，主要是企業所得稅。其次是通過營改增減稅，這個做法有完善稅制的目的，也有減輕企業負擔、促進投資的目的。最后就是調整出口退稅率，一方面降低企業的出口成本，改善企業現金流，另一方面幫助降低價格，提高出口的競爭力，特別是在價格競爭異常激烈的領域。”王冬生說。

據稅務總局初步統計，2015年上半年，全國共有239萬戶納稅人享受了小微企業所得稅優惠，減稅86.54億元；2700多萬戶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享受了暫免征收增值稅、營業稅優惠政策，減稅399.77億元，兩項合計減稅486.31億元，有力扶持了小微企業發展。在今年上半年，稅務部門制定實施出口退稅管理規范，加快辦理出口退稅，全國出口退稅6565億元，增長12.4%。

而據稅務總局新聞發言人、辦公廳副主任郭曉林介紹，截至6月底，全國納入“營改增”試點的納稅人共計509萬戶，其中，一般納稅人94萬戶，占18.47%，小規模納稅人415萬戶，占81.53%。上半年，“營改增”共減稅1102億元，其中試點納稅人直接減稅600億元，原增值稅一般納稅人因增加抵扣而減稅502億元。從2012年實施“營改增”以來，已累計減稅4848億元。

在7月公布的財政收入中，7月出口退稅 963億元，同比增長26.4%，主要是稅務部門加快了出口退稅進度，而且現在出口退稅的負擔全部由中央負責。

除了減稅，清費也是其中重要一項。就在8月27日，財政部部長樓繼偉表示，中國已經加大了定向減稅清費的力度，取消、停征了12項中央級行政事業性收費，對小微企業免征了42項行政事業性收費和5項政府性基金。

而目前企業呼聲最高的社保繳費也有了回應。

在2月25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確定了一系列與減稅降費有關的政策措施。其中，僅將失業保險費率由現行條例規定的3%統一降至2%這一項，每年便能減輕企業和員工負擔400多億元。到了6月2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又進一步決定，對社保“五險”中企業應繳納的工傷保險平均費率、生育保險費率做出下調，預期每年僅此能給企業減負約270億元。

早在2015年年初，財政部就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行政事業性收費和政府性基金管理的通知》，強調各地區要按照國務院的統一部署，認真落實國家統一制定的普遍性降費措施，將已公布取消、停征和減免的收費基金逐項落實到位，特別要落實好對小微企業、養老醫療服務業、高校畢業生就業等減免收費基金的政策，加大對小微企業、服務業和就業創業的支持。要按照實施煤炭資源稅費改革的要求，全面清理涉及煤炭、原油、天然氣的收費基金，按規定取消、停征有關收費基金項目。

這些舉措的效果到了年中開始有所顯現。

財政部部長樓繼偉在今年5月接受媒體專訪時表示，2013年以來，各級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積極推進收費清理，取消、減免收費項目，減輕企業和個人負擔。中央層面累計取消、停征、減免了420項行政事業性收費和政府性基金，每年減輕企業和個人負擔約920億元。目前，中央層面的行政事業性收費和政府性基金減少到了138項。地方層面也取消、減免了一大批本地區設立的收費項目。

據統計，僅2014年各省(區、市)累計取消收費就超過600項。目前，各省(區、市)依法合規設立的行政事業性收費減少到10項左右。其中，包括中小學取暖費、計劃生育節育手術費、社保IC卡管理費、鐵路道口機動車輛管理費、綠化臨時占用費、治安聯防費等在內的各項不合理收費已經取消。

任重道遠

盡管如此，企業感覺到的改變仍然還是太少。

一位大型進出口企業的稅務總監告訴經濟觀察報，他們公司的費用沒有明顯感覺到減少，比如報關費取消了，但一個月幾萬塊錢對企業沒有多大影響，而且，他們公司在某省的堤防費雖然已經取消，但是下面地市依然征收，“政策執行不到位的問題值得重視”。

而在企業感受不到改變的原因當中，各種行政事業性收費的頑固生長是重要因素之一。

“清理收費是一個比較長期的過程。”相關財稅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稅收是無償的，但行政事業性收費屬于政府機關提供公共服務所直接對應的一個補償。能享受到這種公共服務的人群很有限，在確定的一個范圍內，是比較有指向性的，既不可能完全消除，也無法被稅收來替代。

比如排污費、礦區補償費都是行政事業收費，它們從征收對象上是有區分的。該人士認為，如果都拿到資源稅里面，有一部分和稅比較相近的費可能會改成稅，或者合并到相似的稅里，但是不可能被稅完全替代。

一位基層財稅人士表示，政府的收入來源包括稅收、政府性基金、發債收入、行政事業性收費等，這些來源的功能并不一樣，稅和費不是一個替代的作用，是互補的，不是排斥的。在他看來，之所以在地方層面的一些收費會給人以比較亂的感覺，是因為開征的層級比較低，“現在中國沒有地方政府能決定稅種的開征，但是對行政性事業收費，省級可能有開征權力，地市一級也有開征的權力”。

企業感覺減稅清費效果不明顯，更重要的原因是，某些收費是地方政府財力的重要來源。“2015年經濟形勢依然嚴峻，財政收支的問題更是凸顯。而且地方財政又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規律，就是當稅收收入形勢嚴峻時，非稅收入就會飆升，非稅收入中就包含了不少行政事業性收費。”上述財稅相關人士表示。

以江西省為例，該省財政廳公布的2015年6月的收入數據中，非稅收入中的其他收入增幅就一度達到49.5%。

“由一般的金融機構紅利匯繳、行政事業資產處置帶來的非稅收入上升無可厚非，現在清理的收費主要是一些重復性征收以及不規范的收費，比如煤炭檢驗費、工商管理費等，清掉就沒了，但要注意的是那些不在公共預算里管理的隱形收費，由于不算預算內收入，一旦這些收費成為地方收入拉升的主力軍，清費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該人士說。

在不少財稅專家看來，減稅清費的困難在于利益的博弈。就稅收來說，是中央和地方之間的利益分配、部門之間的利益分配，就預算外收入來說，是地方政府和全國人大之間的博弈，凸顯的是政府支出剛性和減收現實之間的矛盾，“特別是后一個，在當下是非常現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