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財經》:作為普通的農民,您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嚴俊昌:滿意,現在有吃有穿。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小崗村餓死了很多人,我是爬到外面啃樹皮才活過來的。
《新財經》:作為小崗村的村民,您對現在村里的發展滿意嗎?
嚴俊昌:如果不是小崗村,是個普通的村莊,現在的狀況我就知足了。但是,小崗村不能這樣。首先,很多企業還沒有發揮真正的作用,如果企業都搞好了,農民都去企業賺錢了,土地就好轉化了。其次,我認為到小崗村當干部壓力很大,必須好好利用小崗村的名譽。現在大家都認為小崗村發展得相對滯后,跟其他村莊差不多。抱著一個“金飯碗”,可碗里是空的,應該把這個金碗填滿“金豆子”。
《新財經》:您覺得怎樣才能填滿“金豆子”?問題主要出在哪?
嚴俊昌:首先就是招商引資,其次就是項目太少,比如缺乏養殖業。現在的小崗村主要面臨三個問題:一是客觀因素,小崗村地處偏遠,交通不便;二是領導班子流動性太大,三十年換了五六任村干部;三是沒有好的項目和人才。
《新財經》:您對小崗村此次選舉的干部滿意嗎?
嚴俊昌:不滿意。本村人太少,導致流動性太大,不是自己村里的人,怎么能全心全意在這兒干呢?沈浩除外,他為小崗村的老百姓帶來了很多實惠,我們現在的建房款和新修的路,都是他拉來的錢。
《新財經》:可以說,您是小崗村的一塊活招牌,有沒有想過用自己的身份到外面招商引資?
嚴俊昌:想過,我也這樣做過。我出去找過企業,但是,他們來人考察的時候,小崗村的水、電、交通等都不是很便利,老百姓的觀念也相對落后。看到這種情況,對方就不感興趣了。改革開放初期,小崗村就得到了黨的支持。我們也想把小崗村的經濟搞上去,但這么多年,發展不如其他發達地區,我們心中有愧啊!(嚴俊昌緊閉著嘴,眼睛有些濕潤)
《新財經》:您現在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嚴俊昌:全民機械化。既然沒有別的收入來源,我們就要優化土地。關鍵是讓土地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新財經》:當年18位按手印的人,如今都老了,他們還好嗎?
嚴俊昌:有6位已經過世了,現在還剩下12個。政府給我們12個人上著保險,一年給1200元錢。但是,我們心里有愧,這個保障僅限于我們12個人,村里其他老人沒有保險。(嚴俊昌有國家給予的退休金,加上作為“大包干紀念館”名譽館長,每個月還有1000多元工資,他的個人收入在小崗村是比較高的)
記者手記
本想在小崗村逗留一晚,但是,村里沒有招待所,只能再次返回鳳陽縣城。離開小崗村的時候,天色已晚,熱火朝天的施工還在進行中。
到了鳳陽縣城,陳慶國部長接待了記者。這個軍人出身的漢子,體型高大,說話洪亮而干脆。陳部長告訴記者,2007年,小崗村村民的年人均收入6000元,在鳳陽縣算是中上收入水平。主要收入來源是葡萄園收入、農民出租土地和外出務工的收入以及蘑菇大棚的收入。
記者想起剛進村時看到的玻璃加工廠,房頂放置的牌子是“小崗工業開發區”。那么,工廠對小崗村的經濟帶動有多大?
陳部長講:“開發區的確有一些工廠,打著小崗村的牌子,但對小崗村的經濟沒有什么直接帶動。”
“小崗村的發展的確有它自身的優勢,但也存在很多問題。比如,小崗村的交通不便,當地人的觀念相對落后,缺乏專業化培訓等。不過,小崗村人也意識到,一定要利用小崗村的名氣搞小崗工業。但是,小崗村缺水,小崗就是高崗。”
問題存在,小崗人也在利用自己的智慧解決這些問題。據記者了解,小崗村下一步將把當地的紅色文化同旅游結合起來,搞養殖、垂釣、花木種植、農家樂等項目,“畢竟,這里是改革開放的發源地。”
采訪最后,記者提出,曾有媒體說小崗村“吃回頭草,重走集體路”。對于這個問題,陳部長哈哈一笑:“這是媒體的誤讀,我們的確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把農民的土地收回來,重新整合后再返還給農民。”現在農村的土地分布零散,經過多年發展,有些土地是通過開荒而得,有些是過去的溝渠或道路,導致每家的土地都不在一個地方。這樣就造成了土地耕種機械化困難。土地面積小,機械很難掉頭。另外,一臺機車在小面積田地里耕種所耗費的柴油和相關零件的磨損,遠遠高于在大面積田里耕作的損耗。
這個原理,想必汽車司機更容易理解。
對于這樣的問題,全國很多地方的農民也在不斷思考、不斷探索。土地再分配后,農民的期望值會更高。對于這樣的做法,小崗村無疑再次扮演了一個改革試驗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