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研究員、稅收研究室主任孫鋼

　　記者：稅制的改革與完善與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發展情況密切相關，同時也受到一個國家所處的基本社會環境的制約。就我國目前所處的基本社會環境和經濟發展水平，所得稅制的改革既面臨有利的因素，也存在著困難的方面。您如何評價我國所得稅目前與今后的地位？

　　孫鋼：優化稅制結構是我國稅制改革必須關注的重要內容，這包括兩個方面：

　　稅種結構的優化。盡管一些人還堅持“雙主體”的提法，但實際上在我國目前的稅制結構中流轉稅占據絕對主體的現實是不容否認的。以增值稅、消費稅、營業稅、關稅為代表的流轉稅收入目前占全部稅收收入的五分之四左右，而所得稅大約只占六分之一，其余十多個稅種約占百分之五。因此，“雙主體”的提法是很不確切的。這種以流轉稅為絕對主體的稅制結構是計劃經濟的產物，是與供給約束下的賣方市場相適應的，而與市場經濟需求約束下的買方市場不相適應。從中國稅制的整體發展戰略目標來看，過大的流轉稅所產生的消極作用不容忽視：一是不利于商品的流通，特別是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趨勢下，流轉稅對商品流通的負面影響將日益明顯；二是一個稅種過大，會加大財政風險，因為一旦該稅種的征收出現意外如出口退稅的數量過大，就會影響到財政收入的穩定。因此，改善現行稅種結構，增大非流轉稅種的份額，是完善和發展我國市場經濟的要求。特別是加大所得稅的比重，不僅有利于促進儲蓄向投資的轉化，緩解內需不足的矛盾，而且有利于調節收入分配，進一步創建良好的社會經濟環境。

　　稅收負擔結構的優化。我國目前的宏觀稅負為15％左右，與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相比是不高的。但是稅負結構不合理，70％的稅收由企業負擔，這在世界上是少有的。盡管企業的稅負可以轉嫁給消費者，但是在買方市場的今天，企業環節的稅負過高，明顯影響著企業產品的銷售，在這種情況下，企業轉嫁稅負出現困難，不得不承擔一部分稅負，這是造成企業效益普遍低下的一個原因。因此，需要在保持現有宏觀稅負水平基本不變的前提下，通過所得稅制的改革和完

　　善，特別是合理協調企業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關系，逐步調整稅負結構，降低企業的負擔水平。

　　記者：中國已經成為WTO的成員，這意味著我國將要進行一系列的政策調整，以符合WTO的要求。當前，就我國的所得稅制而言，不但要進行改革，而且顯得尤為迫切。

　　孫鋼：WTO在經貿方面的要求是多方面的，就稅收而言，包括最惠國待遇要求、國民待遇要求、反補貼要求、透明度要求及統一性要求等。許多方面都涉及現行的所得稅政策，如按照統一性要求，對內外企業必須實施統一的經濟貿易政策，內外兩套稅制的做法很難繼續存在下去；再如反補貼要求，直接涉及我國的一些稅收優惠政策，特別是針對特定企業的一些所得稅優惠政策被國外認為是一種補貼。因此，加入WTO后，我國現行的相當一部分政策，特別是扶持國內企業的一些政策將不能再沿用，例如企業虧損補貼、出口和以出頂進補貼、技術改造貼息、經濟特區和經濟技術開發區稅收優惠、國產化稅收優惠，以及對外資企業產品出口比例要求、外匯平衡要求、技術轉讓要求等等。這就要求必須對現行的所得稅優惠政策進行清理和調整，以便符合WTO的要求。

　　記者：我國目前較低的征管水平是否也制約了所得稅改革的快速推進？

　　孫鋼：從世界范圍來看，應該說所得稅是一個較為成熟的稅種，因而被廣泛采用。但它對征管能力的要求較高，特別是建立在自行申報基礎上的綜合課稅制，要求稅務機關要有較高的稽核能力。我國雖然近年來一直在加強稅收征管，但稽核能力仍較弱，滿足不了客觀需要。這一點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所得稅改革完善方案的選擇，對國外一些科學合理的行之有效的做法只能“坐而論道”，難以全面采用。

　　記者：我們在所得稅制改革中要把握好哪些關鍵問題？

　　孫鋼：我想，主要有四個方面。

　　加快所得稅制的改革步伐，與國際慣例進一步接軌。我國現行的所得稅制，還帶有一定的計劃經濟的痕跡，不能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需要。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現代企業制度的建立，企業經營出現多元化、集團化和國際化的趨勢，特別是中國即將加入WTO和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趨勢，都要求我國現行的稅收制度特別是所得稅制度能同國際接軌。因此，所得稅制的改革與完善應該注意借鑒和吸收國際通行的有益做法，以利于維護我國的經濟權益，有利于企業走向世界。考慮到我國的市場經濟尚不發達，在某些方面還不能做到立即采用國際慣例，可以結合中國國情作相應的調整。

　　協調好企業所得稅與個人所得稅的關系。我國沒有像有些國家那樣，實行統一的綜合所得稅制，而是采取對企業所得和個人所得分別課稅的做法。由于是分別課征，各征各的，缺乏必要的聯系和協調，造成征稅范圍不清，既有重復征稅的問題，也有漏征的問題。這次所得稅的改革與完善，必須將企業所得稅的改革與個人所得稅的改革通盤考慮，各種所得應能有合理的歸集，不是繳納企業所得稅便是繳納個人所得稅，使得所得稅能真正覆蓋全社會。同時應消除兩稅之間的重復課征部分，即企業所得稅的已稅部分在申報個人所得稅時應能抵扣。

　　公平稅負，促進平等競爭。要按照市場經濟的要求，統一稅收負擔，統一稅收優惠，為內資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企業與個人之間創造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公平稅負才有利于市場機制的發揮，這一點對目前正處于困境中的國有大中型企業來說特別重要，國有企業可以充分利用國家創造的平等的競爭環境，改善自身的經營管理方式，集中精力求生存促發展。

　　適當降低稅負。從國際的視角來看，無論是企業所得稅還是個人所得稅，目前我國的名義稅率還是偏高，不能說這就是人們努力避稅的一個原因，但是在全球經濟不甚景氣的態勢下，稅負偏高會減少企業和個人持有的現金，影響人們的投資欲望，不利于擴大內需，進而影響到國家經濟運行的穩定。為了真正體現寬稅基、低稅率的治稅原則，在所得稅制的改革與完善的方案中，應將降低稅負作為應有的目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