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人民幣在緬甸、越南、老撾等周邊國家的邊境地區已成為硬通貨

　　云南邊貿調查報告：人民幣結算能否享受出口退稅？

　　云南省國稅局副局長李永忠執筆的一份調查報告：從1995年到1999年，云南邊境貿易進出口總額逐年下滑，從5.86億美元降到了2.8777億美元。另有統計顯示，2002年，云南省對緬甸、老撾、越南三國邊境小額貿易進出口額為3.71億美元，其中出口2.32億美元———總量略有回升。

　　云南邊貿致命傷

　　“一個主要原因是，跟我們競爭的周邊國家都實行出口退稅，而我們多達85％的出口以人民幣結算，也就不能享受出口退稅。含稅產品怎么跟人家競爭？”云南省國稅局一位官員稱，以人民幣結算的出口貿易無法享受出口退稅，已經成為當地出口產品的致命傷。

　　該官員的現實擔憂是，在云南對緬甸、老撾、越南等國的邊境貿易中，中國商品已呈節節敗退之勢：近幾年，中國商品的周邊市場占有率逐漸降低，在緬、老、越三國的市場份額，已由1990年代初的榜首退居到泰國、韓國等國之后。如在緬北重鎮曼德勒，中國商品的市場占有率即由10年前的50％下降到目前的不足20％。

　　這僅僅是相對比較。從絕對值來看，云南邊貿的狀況也不容樂觀。可資佐證的，是云南省國稅局副局長李永忠執筆的一份調查報告：從1995年到1999年，云南邊境貿易進出口總額逐年下滑，從5.86億美元降到了2.8777億美元。另有統計顯示，2002年，云南省對緬甸、老撾、越南三國邊境小額貿易進出口額為3.71億美元，其中出口2.32億美元———總量略有回升。

　　目前，云南全省邊貿額的85％以上均已人民幣結算和支付。當地政府認為，邊境小額貿易人民幣結算不能享受出口退稅政策，是中國商品出口競爭力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

　　云南省政府擬訂的一份調查報告指出，如果對人民幣結算的小額邊境貿易辦理出口退稅，“邊貿出口可在2002年2.3億美元的基礎上再增加對三國的出口1.5億美元左右（折合人民幣12.5億元）”。

　　兩個月前，這份題為《關于云南具有邊境小額貿易經營權企業出口用人民幣結算給予辦理出口退稅的專題調查報告》的文件，承載著眾多矚望被呈送到了國務院。報告的核心內容是，申請對“以人民幣結算的邊境小額貿易出口貨物給予享受出口退稅政策”。

　　人民幣進退維谷

　　云南邊貿窘境的出現自有其政策和市場背景。

　　根據國家稅務總局1994年印發的《出口貨物退（免）稅管理辦法》，辦理邊境小額貿易出口退稅必須提供收外匯的“出口外匯核銷單”，而人民幣結算只能辦理“出口收匯核銷單”，無法享受出口退稅政策。

　　“我們完全處于政策的夾縫中，但采用人民幣結算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云南一出口企業負責人無奈地說。

　　這位企業負責人說出的，是整個云南邊貿出口面臨的情況。緬、老、越三國均屬不發達國家，外匯儲備不足，企業無力在邊貿中使用美元支付；而緬幣、越南盾、老撾吉普幣值低，極不穩定，雙方企業也不愿以之為計價和結算貨幣。

　　于是乎，人民幣成了最主要的流通貨幣。對于中方支付給外商的人民幣貨款，外商往往把它存入自己在中國境內中資商業銀行的賬戶上，便于支付。

　　問題在于，泰、韓等國對相鄰國家的出口產品都不含增值稅，而中國商品卻須繳納平均約14.8％的增值稅，并且其中85％因用人民幣支付而享受不到退稅。同樣的產品，成本比泰、韓等其他出口國高出一大截，競爭力被削弱。

　　無奈之下，一些企業為了辦理退稅，寧愿在價格上讓步，也要求外方支付美元。然而，在主要貿易國，如緬甸，政府對外匯管制極嚴，不允許外匯在境內自由買賣、兌換，并且外匯國家牌價又與市場兌換價相差懸殊，因此，外方往往選擇通過地下中間商將本國貨幣兌換成美元交給中方企業。這樣一來，外方在兌換時匯率波動大，兌換成本高，而中方收匯也只能通過一些不規范的操作進行，風險很大——兩方不得利。

　　邊貿企業在人民幣流通中的兩難處境，帶來的是出口總額和市場占有率的下降。

　　具體說來，“從稅收的角度來看，我們的出口商品含稅，成本比別人高出一大截。”云南省國稅局進出口稅收管理分局郭光偉說。以退稅率為17％的機電產品為例，如果單件產品的銷售價格為117元，增值稅銷售發票上就分為兩項———100元的銷售稅額，17元的銷售稅金。如果該貨物享受退稅，企業將獲得國家退出的17元退稅金，商品成本也就相應降低。

　　云南省經貿廳一位官員認為，人民幣結算不能享受出口退稅的另一弊端，是其制約了人民幣在東南亞國家的使用和流通，不利于人民幣的國際化。

　　據知情人士介紹，在對緬邊貿中，中緬雙方進口與出口的業務結算大多在中國境內中資銀行進行；在對越南的邊貿中，中方與越方的商業銀行互開結算賬戶，90％以上通過邊貿人民幣賬戶采用銀行匯票、邊境貿易結算專用憑證、結算等方式結算。海關所顯示的美元統計數（除有收外匯的貿易外），其余絕大部分是邊貿企業報關時，海關以國家外匯牌價折算成美元后納入進出口金額統計。

　　事實上，人民幣在緬甸、越南、老撾等周邊國家的邊境地區已成為硬通貨。十多年的邊貿使人民幣逐步周邊化，人民幣在周邊三國信譽好、地位高，在三國的北部地區已成為與該國貨幣同等地位的重要流通貨幣。

　　如在與云南省瑞麗市相鄰的緬甸的木姐、九谷、南坎等縣市，人民幣已成為主要流通貨幣，緬幣則退居次要地位；德宏州1999年對緬貿易進出口總額達22.6億人民幣，95％以人民幣直接結算；在老撾北部地區，人民幣被稱為“小美元”；在越南河內及胡志明市的商業銀行里，每天都有人民幣與越盾的兌換牌價；在河內以北的廣大地區，人民幣可直接支付各種消費。

　　有經濟觀察家認為，人民幣在亞洲地區的影響力在變得越來越大，并將可能成為亞洲的地區性貨幣，甚至成為美元、歐元、日元之后第四種全球性貨幣。

　　而現行的出口退稅政策，儼然成為人民幣在東南亞國家的流通瓶頸。

　　試行新政的可能性

　　云南省政府向有關部委提交的報告提出，如果對人民幣結算的小額邊境貿易辦理出口退稅，將大大提高中國產品的市場競爭力，擴大市場占有份額。在郭光偉看來，政府報告中關于邊貿出口可在2002年2.3億美元的基礎上再增加1.5億美元，其實是很保守的一個估算。

　　那么，出口退稅政策的改變究竟有幾分可能性？

　　一位云南省經貿廳官員分析，前些年國家實行退稅政策的一個重要目的是創匯，近年來我國的外匯儲備已經日漸豐裕，人民幣的國際地位處于上升勢頭，在如此優越的環境下，應該進而鼓勵人民幣在東南亞國家的使用，擴大在人民幣在周邊國家的市場占有份額。出口退稅政策的目標變了，因此改革就成為形勢使然、勢在必行的事情。

　　6月20日，記者向國家稅務總局政策法規司咨詢，該司一人士認為，人民幣結算的邊境小額貿易享受出口退稅與現行的稅法沒有沖突，如果改動也只是操作層面的變化。

　　這一觀點與云南省政府提交的申請不謀而合，該申請提出的政策建議正是：“……緬甸、越南、老撾支付中方貨款時采用在出口‘收匯核銷單’上加注人民幣結算字樣，按國家現行的出口貨物退稅操作辦法給予辦理出口退稅。”

　　據透露，在此之前，云南省就曾向原外經貿部、國家稅務總局提出過申請。去年10月，國家稅務總局還為此派出由一位副局長領頭的工作小組到云南調研。

　　在各方翹首以盼調查結果的時候，5月9日，《昆明海關、中國人民銀行昆明中心支行、中國農業銀行云南省分行關于中越兩國人民幣現鈔進出境管理規定》出臺，準許農行云南省河口縣支行和麻栗坡縣支行天保辦事處調運大額人民幣現鈔進出境。

　　這個看似銀行經營層面的政策調整，卻已然被看作某種信號，在滇、桂的邊貿市場上引起反響。其中，云南和廣西即將成為出口退稅新政策試點的傳聞悄然流傳，一些邊貿企業甚至計算好了退稅后的新價格，躊躇滿志地準備重新搶占東南亞市場。

　　對此，銀行人士認為，允許銀行調度大額人民幣現鈔進出境大大增強了銀行的頭寸調劑能力，實際上是為今后可能試行的出口退稅新政策打下基礎，是新政的一個“前奏”。

　　記者向國家稅務總局有關人士求證這一消息，對方表示，總局“原則同意”云南省政府的申請。但由于該項政策涉及國家外匯管理體制等諸多方面，國務院將作何批示及具體日期尚不確定。

　　對于滇、桂兩省盛行的“新政策將在云南和廣西試行”的傳聞，國家稅務總局、商務部及國家外匯管理局等部委均表示，該政策修改與否最后將由國務院定奪，目前未到披露時間，不便作答。